１４.
在那之後再過了一小時，阿二終於醒了。
醒來的阿二，不知為何有點兒奇怪。
平時總是炯炯有神的雙眼，現在看來卻顯得有點空洞。
當他看見我再生的右腳，也只是「是嗎？」淡然回應。
我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卻———
「什麼都沒有。」
的回答了我。
看來是發生了些什麼，可是身處這種狀況的阿二會變得很固執。
「應該是問不出什麼。」得出這個結論的我，把放置黑劍的石室裡的報酬品全部收下。
不久之前，那個白髮濱濱的賢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艾倫」和「羅」這兩個名牌。
然後終於到了我們踏出迷宮的時候了。
我們從最後的石室踏出出，燦爛的陽光頓時照耀到身上。
「……我們回來了。」
「……嗯。」
原以為會因此興奮得跳起來的我倆，只是淡淡地說出這兩句說話。
看來，我們真的累壞了。
我們所在地確實是……是在我們進入舊礦坑時的入口？
我想應該是用了什麼方法，把入口和出口連結。
既然知道自己所在，那麼要回到孤兒院的廢墟，就沒有問題。
正當我想向前踏步時，阿二默默地拉住我的手。
「讓我背著你回去吧！」
說出這句話，然後蹲在我面前。
……這傢伙在說什麼傻話？
「可是……你看我的右腳都已經好了……」
「應該還未習慣新的腳吧？」
「但是我一個走也……」
「好了，快一點！」
所以說，這傢伙到底怎麼了？從醒了之後，就一直沒精打采的。
我不知道他在睡著的時候碰上什麼，但這樣真的是太奇怪了！一點都不像平時的阿二。
就好像這樣，突然要背起我什麼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原本想大聲反駁阿二，但當我看見他的表情後，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阿二染上青色的臉頰，擺出一副快要把逼哭了的臉龐。
一副很悲慘的臉龐。
看著這樣的阿二，我不由得想開口問他到底怎麼了？
「是怎樣受傷了嗎？」「右手還很痛？」「還是在迷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很想向阿二問這些問題，但到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知為何，我有一種如果現在我說出這種問題的話，我和阿二的關係會疏遠的感覺。
我……很害怕會變成那樣。
因此我沒有問出口，是無辦法問出口才對。
明明眼前的阿二在痛苦著，但我什麼都做不到。真是一個無用的姐姐呢！
再一次班實自己有多無用的同時，把自己全身靠到阿二的身上。
「我知道了。」
嗯，這樣就好了。
既然阿二說想把我背回去，那麼就讓他背個夠好了。
因為身為阿二無用的姐姐，現在的我，就只能為他做到這種事情。
只要是阿二的願望，我都會為他達成……在無用的我能力範圍內。
回到「家」中的我倆，二話不說倒在各自的床舖上。
雖說說床舖，其實只是一張木板。
……不，要兩個什麼都不會，而且還未成年的小鬼獨自生活，有可以睡的地方就已經很好，不可以再奢求什麼。
在失去家人之後，首先知道在這個世界生存，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要找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找到安全可飲用的水源，找到食物來源或買食物的錢，還要在眾多不把自己死活當一回事，只懂壓榨自己的大人身上活過來。
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的問題。
想不到，可以在貧民窟裡有個安寧的生活，會是這麼困難。
「以前的我，真的很幸福……」
對，真的很幸福。
以前一直以為只要打扮成男人，就可以在貧民窟打滾的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總是在說自己努力了，拚盡全力的努力了，卻單在迷宮這幾日裡，已經多次選擇放棄自己。
這樣的我就算是死了，也對得住我的家人嗎？
「我想……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被薇薇安媽媽和凱特哥拋棄。」
因為我始終是個無用的小鬼頭。
無用得什麼都做不到，就好像回答賢者最後的問題時一樣。
那個時候，當我停止哭泣後，賢者問了我一個問題。
「不是為了什麼拯救世界，只是為了找回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小姐能夠使用手中的力量嗎？」
當時的我，沒有回答賢者的問題，只是沈默著垂低頭。
垂低頭，害怕那不確定的事情。
害怕……知道他們放棄自己的原因。
「是嗎？老朽明白小姐無法一下子的心情。可是這份力量已經是屬於小姐，要怎麼辦也是小姐的自由。……好好考慮清楚吧！」
他在我身邊放下了兩個名牌，說道———
「這兩個，是我和那個骷髏騎士的名字。」
這是……艾倫和羅。是嗎？這就是你們的名字嗎？但是為什麼要特意跟我說呢？
「很久很久以前，那個骷髏騎士……羅和老朽是一對很要好的朋友。」
是嗎？那個大叔，怪不得總覺得他們會很談得來。
……可是這與我何幹？
「呵呵呵！冷靜點聽老朽說。記得以前的我們就好像水和油一樣不能混和。可是到最後，當我們只剩下兩人的時候，他就變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聽著賢者說這些說話，總有一種很寂寞的感覺。
因為他的表情真的很寂寞，所以我無法向他那個「只剩下兩個人」指的是什麼。
他看了看我的雙眼，然後笑了。
「看著小姐和旁邊的阿二，就覺得回到從前一樣。」
沒有實體的他做出輕撫我頭頂的舉動。
明明沒有真的接觸到，但我就是覺得賢者的手在我頭上。
「他就在我的身邊。」我內心強烈意義到這個念頭。
「老朽不會說這麼做一定沒有錯，但是小姐喔！別選擇會令自己後悔的決定。」
然後他收起摸著我的手，拉低頭上的帽子。
「……別好像我們。」用很微細聲音說出這一句話。
結果到最後我什麼都不出口。
我很怨恨這個自己。
很怨恨這個就因為害怕，而停滯不前的自己。
雖然阿二曾經說過喜歡我，但一直對著這樣不堪的我，一定會很快討厭的。
明明自己已經擁有力量，但仍然好像被困迷宮時的自己一樣無用。
就算表面改變了，果然內在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我就在這樣的怨恨、自己厭惡間，進入夢鄉。
大概在半夜時份，不知什麼被破壞的聲響吵醒了我。
「碰啪！」
被吵醒的我，看了看阿二的床舖，結果阿二不在床上。
「咚！」
不知道原何而來的聲響不斷響起。
試著聽聽這些聲音從何而來，我的樹立耳朵。
「碰！咔咔咔！」
……好像是原來的花園那裡。
發現聲音源頭的我，決定前往查明到底。
因為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著什麼事情，所以先用魔法做出一把只有硬度很高的冰棒，拿在手中。
雖然我的身體能力真的不敢恭維，但如果只是小偷的話……一棒下去，應該不可能不昏倒。
於是，我攝手攝腳地向花園進發。
「哈！再來一次！……喝啊！」
當我接近花園時，阿二的聲音傳進耳中。
「……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再來一次！」
原來是阿二在花園裡徹夜訓練。
看那滾落在他腳邊的碎石，還有堆積如山的瓦礫，恐怕已經訓了好一段時間。
仔細點看，今日才幫他用魔法治好的右手，不又變得又紅又腫了嗎？
到底是做了怎樣的訓練才會變成這樣？真是的！
就在我打算上前阻止阿二的時候———
「這麼下去，我是不可能保護到阿一的！」
我聽到阿二的這句說話。
……什麼？
阿二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為了我？
即使我是這麼無藥可救，無用的人也好，阿二還是打算好好保護我？
在這一刻，我終於確實明白阿二對我抱有何種程度的愛。
一開始，他對我說「永永遠遠，再不分離」的時候，我以為他在說笑。
然後在他說喜歡我時，因為發現他知道我是女的這個事實，而衝擊到忘記他所說的說話。
再來，當他再次對我說喜歡的時間，我輕視了他的感情，把他想成是會見異思遷的男人，而保留了答案。
直到最後，因為我玩笑般的說話，令我無法坦率說出心中的想法。
面對一個這麼麻煩的女人，阿二依然不改自己的心情，真的很了不起！
於是，我下定決心，向阿二的身影踏出腳步
這次該輪到我對阿二說了。
「阿二！」
我向背對著我的阿二呼喊。
「阿一？」
轉過頭來的阿二，稍微有點驚訝的張大雙眼。
「我想對你說，在迷宮裡答應會老實告訴你的答案。」
聽到我的說話，阿二驚訝地微微張開嘴巴，然後閉上了眼睛。
當他再次張開雙眼時，眼裡的迷茫已經揮去，留下一個堅定的眼神直直地看著我。
「我明白了。」
簡短的一句，要我告訴他，我的答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吐出。然後以跟阿二同樣蕙真的眼神，看著阿二說道———
「我愛你，阿二！」
簡短的一句包含了我，所有的心意。
在這個時候，任何的言語都顯得遜色，所以我倆只是一直沈默著互相對視。
說了。我終於說出口了。
把自己一直以來對阿二感激，連同這份心情，用簡單的一句說話概括，然後說出口。
接下來，應該就是兩人互相擁抱，把滿腔愛意向對方傾訴，最後接吻。
然而……
「可是我不可以接受你的心意。」
聽到這句說話的阿二，仿佛早就料到一樣，平靜地看著我。
「為什麼？」
簡單的問出這個問題。
「因為我已經決定要出發離開這裡。」
雖然我很想一直待在阿二的身邊，但只是一直受到保護是不可以的！
如果我繼續單方面地接受阿二的保護，那麼當阿二不在我身邊，一定會連正常的生活都維持不到。
所以……這是不可以的！
而且看著為了我這麼努力的阿二，我又想起了以前的孤兒院。
「我想出發尋找薇薇安媽媽，凱特哥還有阿四、阿五、阿六他們。」
我果然還是想見他們一面。
也許是那個賢者說謊，其實他們已經不存在。
就算被我找到他們，也可以被他們討厭，會被他們惡言相向。
儘管如此，我依然想見他們一面。
可是這是我的任性，所以不可以把阿二牽涉其中。
踏破迷宮得到的財產比想像中多。
只是阿二一個人生活的話，花個一輩子也花不同，而且阿二不應該再被我困著。
他應該找個最好，願意為他停下腳步的女性。而這個女性，不是我。
所以———
「阿二……忘記我吧！」
我強忍自己快要哭泣的心情，把這句說話說出口。
不知道現在我面上到底怎樣呢？
雖然自覺用盡全力強顏歡笑，卻又覺得臉色不太好。
不過，不管怎樣，遺獨流下眼淚一事，是絕對不可以的。
因為是我拒絕阿二，這樣的我沒有資格哭泣。
面對這麼不講道理的女人，就算是阿二也會生氣吧？
他一直會生氣地臭罵我，說不定還可能打我。
只是不是接受即死的傷害，我都可以用治療魔法治好，所以在阿二順心之前，忍耐一下他的怒氣就好了。
可是我想像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阿二只是很溫柔地抱住我。
「……阿二？」
「……」
這種反應不對吧？
現在可是我在不講道理的要把他甩了。
這種情況，就算不打不罵我，最少也賞我一巴掌。為何會這麼溫柔地抱住我？
這樣的話……不是會令我舍不得離開你嗎？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既然知道的話，就放開我，然後轉走離開，把我掉在這裡就好了。
為什麼要抱住我？
「可就算如此，我還是不會離開你的。」
啥？你到底明白嗎？現在是我甩你！
就算你不想，我也會離開！以前的我先不說，現在有力量的我，就算是你也留不住！
所以……當我求求你，放我離開吧！
「你可以離開，但是我是絕對不會停止追逐你！因為這就是我對你的愛！」
什！？
……這算什麼說法？
說出這種說話的話，我……我……
「……不想離開你。」
「唔？」
「我果然不想離開你！」
我果然無法放棄阿二的感情。
……唉……我真是一個無用的人。
只不過，好像這樣，繼續維持自己的無用，賴在阿二身上，向他撒嬌的生活。
也許不錯。
「所以別離開我，阿二！」
我在阿二的懷中，用力捉緊阿二的衣裳。然後阿二也緊緊的抱著我，笑著對我說———
「嗯！我們兩個永永遠遠，再不分離。」
從結果而論，我向阿二的告白跟分手，最後以失敗告終。
因為阿二不肯離開我，而我也想一直賴在他的身邊。
雖然兩人不能好像一般情侶般，擁有固定且甜密的生活，但是我們依然享受只屬於我們的幸福。
我到最後無法與他同結連理，但是「阿一」和「阿二」可以。
「真的這樣就好了？阿二。」
「嗯，這樣就足夠了。」
我和阿二現正站在孤兒院被燒毀時，同時被燒毀的教堂裡。
我把自己找到最美麗的衣服穿在身上，阿二也是。
雖然不是什麼好衣服，但是現在的阿二，很帥。
「那麼，要開始囉，阿一！」
「嗯！就這樣開始吧，阿二！」
我們兩人互相牽著手，一步一步的走進教堂麼。
這裡沒有美麗的布置，沒有嘉賓，也沒有伴郎伴娘。
正是互相看著對方的兩人，笑容依然燦爛。
他們掛著幸福的笑容，走到教堂的宣告台前停下。
「我阿二願意娶你阿一為我合法妻子。」
「我阿一願意嫁你阿二為我合法丈夫。」
「我如今鄭重承認你作我的妻子，並許諾從今以後，無論環境順逆，疾病健康，我將永遠愛慕尊重你，終身不渝。願主垂鑒我的意願。」
「我如今鄭重承認你作我的丈夫，並許諾從今以後，無論環境順逆，疾病健康，我將永遠愛慕尊重你，終身不渝。願主垂鑒我的意願。」
然後幫助對方戴上草造的戒指。
「那麼再見了阿一，以後請你多多指教，艾倫。」
「嗯，我才是！再見了阿二，以後請多多指教，羅。」
這是我們相談得出的結論。
不論怎樣，阿一和阿二果然不想離開這裡。
這個養育我們，雖然一點都不溫和，而且很破壞，但總是會令我們懷念的地方，我們果然不想結果。
因此，我們就把那個我們從迷宮裡得到的，那兩個寫著數千年前人物的名字，當作戰利品使用。
從今以後，我們可以會遇上比貧民窟裡的貧民對待還要差的事情吧？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一定會忍受不了。
可是我們有兩個人，所以我們沒有什麼可怕。
就這樣，從今以後，作為夫妻的阿一和阿二永永遠遠在孤兒院廢墟生活下去。
艾倫和羅，就要踏出屬於他們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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